人生下来,仿佛一生就是一定要追逐什么似的。从婴儿到幼儿,到青年到中年,到暮年,再到死。我们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,或许世界真得就像一个巨大的磨盘,我们则是这大磨盘上的一粒粒谷粟,我们无法停下来。一旦停下来,只有被碾碎到无法辨认出原本、最初的模样的下场。
我的视力一天比一天低了。书本却还是撂得高高——我没时间去整理它们。我几乎要看不清黑板上的文字,也看不清黑板后面会是什么等着我。无论怎么想,黑板后面的世界都是未知的,它会更好吗?还是会更坏?我真想死在过去啊,那无忧无虑的过去。但说不定我已经回去死过一次了,只是没办法带上我的记忆。
我感到自己正在坠往无尽的深海,那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包裹着我,那里漆黑得如同最初的世界的死寂一般。没有呼吸,没有声响。
我害怕。怕啊。我怕黑。
独自站在阳台,一手倚窗台,一手托下巴,晚风恰到好处。
这死寂的黑暗啊。只有那红的、绿的、黄的,微弱的、刺眼的灯让我意识到这不是混沌的远古时代。
一辆辆轿车、卡车在沥青路上高速飞驰而过。他们或许都在为自己的世界而奔波。我不清楚他们的样貌,他们的性格,更不清楚他们的过往。他们之间亦是如此。
我们都只是芸芸众生里的那一个。我们都处在自己或正确或错误的航道上,我们也都在朝着自己设定的终点拼命滑行。而命运,就是这些航迹云的交汇点。
但两条相交的直线,注定只有一个交点;两条平行的直线,也注定不会有交点。
所以,命运让我们遇见,也让我们离别。
太阳依旧东升西落,夜幕依旧星移斗转。自然这家伙,倒是这个世界里最守规则的人了。
但我想说,今早的阳光真的很好,温热的阳光炙烤着我的心。我望见窗外有一只野猫正舔舐梳理自己的毛发,猫学长也用黄绿色的眼睛盯了盯我,随后转身隐匿消失在草丛里,只剩下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。
这时,我那位虔诚信仰基督的 S 氏同学忽的跑到我的跟前,眼睛里似乎闪着兴奋的光——不开玩笑,他真的是基督教徒,或者叫他天主教徒。他这人也怪有趣,常是和我讨论一些略微中二的“哲学问题”。
“我刚刚突然想明白了,人与命运斗争的阶段有三个。”
“嗯?哪三个?”我打了个哈欠,把目光从窗外的猫学长上收了回来。我抬头看了看,他脸上似乎摆满了饶有兴致的神情。
S 氏同学迫不及待地开始给我讲述:“第一阶段是人类的自由意志无法违抗命运;其次是人类逐渐能让命运与自己的自由意志相统一,这是第二阶段;”
“最后一阶段呢?”
“等到了第三阶段,人类就能够自由地更改、捏造命运,直到命运与直接成为他们的自由意志。”
我微微撇起眉头。什么玩意儿这讲的都是?哦,对,他之前还和我探讨过什么人生的究极意义之类的问题。我几乎没去思考他这三阶段是由什么依据推理出来的。
“你觉得呢?”他期待地看向我。
“可是......只要你承认命运的存在,那么就连你“掌握命运”这一部分,也是命运它帮你计算好的既定事件,不是吗?”
他不说话了。我脸上洋溢出了胜利者的表情,仿佛自己发现了相对论有漏洞,仿佛一头雄狮高昂着头看着眼前的猎物掉进陷阱一样得意。
可笑容逐渐从我的脸上消失,如同那只猫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。我怔住了:如果我不承认命运的存在呢?
我害怕的到底是什么?不正是对命运的未知么。但既然它是未知的,那它就不是被定义的——至少在它发生前不是。那命运似乎不仅仅是航迹的交点了。
也就是说,既定的命运是由命运中既定的我决定的。
我怀着这个比 S 氏同学还中二无意义的结论缓缓起身,猛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,也不顾他疑惑不解的眼光,笑着朝他抛了一个 wink。
阳光正透过叶隙洒落在走廊上,随着风,微微摇曳。比起死在过去,倒不如活在当下。
命运说不定压根就没有留下什么标准答案。我们的篇章,当然由我们去书写。
会好起来的。我对自己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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